我不想大声喊,怕扰了人家的美梦,心想可能也是过路人,于是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雪地反射着仅有的一点点月光,让周围产生着一圈圈如水注般的梦幻镜像,当我走到那“人”面前才看清楚。
原来只是一个雪人,这让我哑然失笑,或许是那个顽皮的孩子堆的吧,远远看去的确很像人一样。
可是我再仔细一看,却又觉得不对,哪里有孩子堆的雪人却如此逼真,五官脸庞服饰都出来了,与其说是雪人,到不如说是雪的雕塑品。只是这人却不太熟悉,也从来未见过。
而雪人的面貌却分明是我,在黯淡的月光下,我对着另外一个雪白的自己发呆。
忽然我觉得雪人动了起来,我原以为是自己眼花,但事实的确如此,它犹如滑行着一般朝外面“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于是赶紧回到屋子,带好手套帽子和手电筒,紧跟着雪人走了出去。
它似乎有意让我跟着,总是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而我却叫苦不迭,虽然穿上了胶鞋,却依旧打滑的厉害,所以我们之间始终有一段距离。
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回头已然看不见那高大的功德牌坊了,我有些犹豫,离天亮尚早,万一在这里迷了路就不妙了,可是如果就这样回去更加不符合我的原则。
雪人的身影开始变的模糊起来,最后停在了一片空旷的雪地上。当我慢慢靠近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雪人开始慢慢的融化散开,最后和雪地融为一体了。
而我的脚下也感觉踩到了什么,似乎是硬石。
我蹲了下来,哈着气打开了手电。
黑乎乎的一片,我脱去手套用手摸了一下,即便已经冻结的光滑如铁,但我依旧感觉到了,那是人的头盖骨。
我使劲拨开了雪,果然,一个人头露出来,他整个被埋在了雪地下面,两颊青紫,双手环绕在胸前,十指弯曲,保持着冻死前的样子。而我从旁边的雪地里陆续挖出了几具尸体。
他们有着共同的特点,都是冻死,都是男性。他们的服饰多种多样,不像当地人。
我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设计好的圈套,而我则是猎物。
当我想转身回去,却发现双脚已经被牢牢抓住了,一双如雪般的手虽然纤细却如老虎钳一般死死固定住了我。
脚下的雪地开始慢慢隆起一个大包,雪快滑下,一个留着雪白长发的人形的东西冲了上来。我下意识将手电筒推到最强,然后对着它射过去。
我将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她的眼睛,犹如一颗黑色玛瑙,全身雪白唯有那眼睛漆黑如墨。
她似乎很惧怕强光,一下又退进雪里,但是我的双脚依然无法移动,气温开始急速下降,这样下去只要两个小时不到我就一定会冻死。那东西犹如狼惧怕火焰一样躲藏了起来,只要手电筒光源一断,她又会再次扑过来。
而电池也支撑不了太久。
我必须迅速做出选择,要么站在这里等人来,要不脱去胶鞋,自己走回去。
要么靠别人,要么靠自己,我当然选择后者,我始终记得有人说,如果你打算完全依靠别人,就意味着将后背完全出卖。
我迅速脱去了鞋子,然后脱里面一件毛衣撕扯开来分别裹住住自己的脚趾,然后沿着自己来时候的脚印往回走。
一路上我可以感觉到身后那东西还在追着我,脚趾也由开始的冷开始麻木,我知道自己如果不尽快赶回去即便能逃脱脚趾也会冻掉。
还好,我依稀看到了前面的灯光。
李多出现在了我面前,而我身后的东西也选择退却了。
李多哭着搀扶着我回到屋子,立即用雪擦拭着脚,万幸,我的脚保住了。李多想去叫刘爷过来,而我则拒绝了,并告诉她不要把这事告诉刘爷。
第二天日头刚出来,刘爷走到房间里来,他非常吃惊地望着我,而我也看他的眼睛黑了一圈。
“你,居然还活着?”我的现状让原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向沉稳的刘爷失态,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还有些事情我必须知道。
“当然,我自己也觉得侥幸,如果不是李多赶来救我,恐怕就算能逃出来脚也残废了。”我躺在床上,苦笑了下。
刘爷很快恢复了镇静,只是依旧疑惑不解。
“你在食物里参杂了些类似安眠药之类的东西吧,其实从进村子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们的脸色很疲倦,像那种长期睡眠不足或者深度失眠的人一样。当然,我也没在意,只是想了下原本对熬夜无所谓的我居然会睡着而你又不让望春吃才想到。
其实昨晚你压根就没睡,或者说这个村子里的男人都没睡吧。”我缓缓地说着,其实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不过刘爷的默认坚定了我的看法。
“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昨天晚上的东西又是什么。”我质问着刘爷。
“我不想说那档子事,我作孽太多,要不是怕望春还小,否则早就了结自己了。”刘爷痛苦地闭起双眼。
从刘爷的话中我得知了一个让我心寒的事实,那就是村外难走的路原来是人为造成的,刘爷让人把水一遍遍浇在路面上,为的就是留住过往的路人,而这样做只是为了包住他们自己的性命,因为每到雪夜,那东西就会出来觅食,而食物则是睡着的男人。
“所以,其实你开始只是欲擒故纵罢了。”我冷冷地说,刘爷摇头。
“我是真的希望你们别留在这里,我已经害了很多人了,其实不怕告诉你,你遇见的怪物就是我的女儿。”刘爷的话更加让我吃惊。
“她还未出阁,却莫名其妙大了肚子,我无论如何打骂她也只是哭着说在一个雪夜被人窜进房子里糟蹋了,于是我想隐瞒下来,让她生下孩子后送回老家,结果在即将临盆的时候不知道如何走漏了消息,那时候正好也是如这般几十年不遇的寒冬,大雪封山,村子无法和外界沟通,族长说是我女儿的不贞触怒了功德牌坊,老祖宗怪罪下来,并且逼着将身怀六甲的孩子赶出去,否则就将我们全家驱逐出去,结果,我女儿在雪夜里自己离开了村子。”刘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痛苦地说。
“一个月后,我在家门口发现我女儿衣物裹着的一个婴儿,就是我现在的孙女,我希望她的到来可以让春天赶快来,所以取名望春。那之后,只要每年雪夜,村门口的功德牌坊下就会出现一个雪人,和雪人长相一样的人只要晚上睡着就会被带走,然后再无音讯,他们说我女儿变了妖怪,而族长几年前也失踪了,所以没人敢继续呆在这里,可是逃出去的人依旧被折磨着,他们最后又回到这里,不过失踪的都是男人,于是大家建议骗那些外地人来充当替死鬼,我也只好昧着良心这样做了。”
刘爷的话音刚落,房门忽然被踹开了,先前在村口遇见的叫我去刘爷这里的精壮汉子领着一群老少爷们闯了进来。他们个个手里提着东西,一脸凶相。
“姓刘的,让你做村长不是我们怕你,别不识好歹,你居然把事都告诉这外人了,以后村子里的人怎么活?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致推选孙茂是我们村长了,本来嘛,人家就是老族长的儿子。”中间一个瘦猴似的男人扯着嗓子喊道,然后谄笑着望着那个领头的男人,原来他就叫孙茂。
“刘爷,我敬重你年纪大,但我们村子世代知书达理,祖上还出过状元,你女儿伤风败俗,你自己干净那些缺德事,还连累乡亲们吃苦,我劝你还是别坐这位子了,乖乖养老,马上我就带着大家上山,把那害人精给灭了,不就一个白毛女么,我还不信她成了精了!”孙茂冷笑着说。
刘爷气的全身发抖,指着他们半天说不出话。
“明明是你们要挟我,说我不去骗那些外乡人上当就对我外孙女下手,现在反而说是我?”刘爷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孙茂继续笑着,“我可没去做那些事,收留那些人的是你,给人家下*的也是你,我们一村人都是读过书,懂仁义,现在我们就去除害!”说完,一伙人跑出了屋子。
我很想制止他们,因为刘爷的女儿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杀死的了,但是我无能为力。
当人群散去,李多扶起刘爷,喂了他一杯水,这才缓过来。而望春忽然跑了进来,拉着刘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