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澜看着他的身影在眸中化成渺小的一点,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呵,又是一个想要双全的男人,可是,在这个世界上,鱼和熊掌并不能兼得。
她想,这一次沈惠倒是用对了方法,不管是真的伤心欲绝,还是以退为进,她和君宁的关系都可以得到缓和。当一个男人紧张一个女人的时候,至少证明他还在乎。
君宁赶回东宫之时,沈惠躺在宽大的床榻之上,面色惨白,目光带着的盯着头顶雕花的床壁。还好宫女发现的早,人并无大碍。
君宁生母贵妃沈氏天瑶坐在沈惠床边,牵着她冰冷的手臂,眸中尽是心疼的之色。胧月半靠在榻边,双眼都哭红了,还在不停的抽泣,“惠儿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啊?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惠儿姐姐,你别死,你不喜欢让玉墨入宫,我不让她入宫便是了。”
“你现在越发啰唆了,苏姑姑,带公主出去。”沈天瑶板着脸吩咐道。
“公主,您先随老奴出去吧,别饶了太子妃娘娘休息。”苏嬷嬷将她从地上扶起,离开了卧房。
君宁一步步来到她面前,眸中神色复杂,有歉疚,而更多的却是心疼。“娘,惠儿她没事吧?”
沈天瑶冷哼一声,回道,“你不是看到了吗?她还没死。”
君宁听得出母亲话中的责备之意,俊颜暗淡的低下了头。
沈天瑶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轻叹一声,“你好好陪着她吧,本宫也懒得再管你们的闲事。”
沈贵妃走后,君宁在榻边坐了下来,他将她拥入怀中,温柔的抚摸过她苍白的面颊。而她的神情依旧是木然的,干净的眸子却逐渐凝聚了泪,泪珠划过眼角,一滴滴落在他杏黄的锦袍之中。
“惠儿,你怎么这么傻。”君宁低头,心疼的吻上她白嫩的面颊。
而惠儿却侧头躲开,他一直知道她是骄傲的女子,也许正是她的骄傲才让她走上极端。长久的沉默之后,沈惠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接连玉墨入宫吧。”
君宁沉重的叹息,她现在这副模样,他如何有心思与其他的女子相伴。“此事先缓一缓再说吧。”最后,他只丢下这一句。
惠儿抬眸看着他,唇角缓缓的扬了起来,却极是凄苦与嘲讽。即便她伤心欲绝,即便她为他寻了短剑,他还是注定要迎娶连玉墨,那个女人对他真的如此重要吗?他们的短暂相逢竟胜过他们十几年的情分。
“殿下既然喜欢,臣妾岂有阻拦的道理。等臣妾身子好一些,自然会向母妃禀明,尽早迎娶连小姐入宫,已解殿下相思之苦。”
她冰冷的语气与陌生的眼神,让君宁微恼火,出口的声音不由得沉了几分,“真的愿意让她入宫了?那你今天这一出又是做给谁看的?”
沈惠突然瞪大了双眸,她奋力挣脱他怀抱,失控的扬起了手臂,然而,那一巴掌并没有落下,她的手臂僵在半空中,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着,豆大的泪珠不停的滴落下来,她紧咬着唇,甚至咬出血来。
而君宁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他知道她不是做作的女子,如果真是那样,他也不会爱她,并且爱了这么多年。他以为他们会像父皇与母妃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他遇见了连玉墨,他分辨不出那样的一种喜欢算不算是爱,她绝代倾城,她风情万种,她才情卓越,她……这样的女子,又怎么能让人不着迷。
或许是他太贪心。
最终,沈惠的手臂还是缓缓的放了下来,她冷漠的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孤冷的背影。“我们十几年的情分,我以为你是懂我的,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推连玉墨下水,可你宁愿信她都不信我。好,好,既然在你心中我不过是一个善嫉的女人,那我所幸善嫉到底。楚君宁,你听好了,除非我死,否则连玉墨别想踏入宫门半步。”
沈惠绝情的话,让君宁心头狠狠一痛,他并非不愿相信她,只是,那日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是她推玉墨下水,连玉墨即便再有心机,也不可能收买所有人。死后,若连玉墨借此不依不饶,他同样会怀疑,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对此只字不提,这一切种种,让他如何再信她。
“惠儿。”他低唤着她,语调已经柔软了下来。然而换来的却是沈惠一声冷冷的逐客令。
“我累了,请太子殿下出去。”
他僵硬在原地,深深的看着她挺直的单薄脊背,有多久没再听过她怯怯的唤他一声‘君宁哥哥’了。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走到如此境地。
“你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君宁无奈的叹,转身拂袖而去。
他刚迈出院落,只见沈贵妃闲适的坐在庭院之中,石桌之上放着两杯朝露清茶,茶温凉,看得出已经泡了一阵子。
“坐吧,喝杯茶消消火。”沈贵妃一拂云袖,淡若清风的笑。
君宁在她身侧坐了下来,苦笑一声,“怎么?来看我笑话的吗?”
沈贵妃轻笑,不温不火的回道,“那你也要有笑话让我看才行。”
君宁神情黯淡,端起桌上的茶盏浅饮一口,而后眉心一蹙,茶凉了,自然也变了味道。“娘,我真的错了吗?我从未承诺过惠儿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娘,我并不是父皇。”
沈贵妃美眸轻眯,透着几丝无奈,那幽幽的眸光却依旧清澈,“宁儿,并非所有的事都能分出是非对错,这世界上,也不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总有太多的灰色地带。但是,宁儿,这一次,的确是你错了,你错在没有给她最基本的信任。”
“可是……”君宁刚要辩解,却被沈贵妃冷冷打断。
“你是不是想说所有人都指责她伤害连玉墨?”沈贵妃笑着摇头,继续道,“别人怎么说,我并不想听,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我了解惠儿,她外柔内刚,正直善良,并非无容人之量。她绝不会屑于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那么是玉墨……”君宁剑眉深锁,透出冷冷清寒。
沈贵妃冷笑,呢喃道,“如果是这样,那连玉墨这个女人就太可怕了。”
她说罢,拂袖起身,又道,“走吧,随我回宫,我让胧月将她引到了我的宫中。”沈贵妃唇角隐着一抹深邃的笑,唇片轻动,“我倒是想会会这位连小姐。”
……
另一面,胧月牵着飞澜的手,正向未央宫走去,飞澜神情淡漠,反倒是胧月一脸是愁绪。“也不知娘找你做什么,哎呀,不会是因为惠儿姐的是向你发难吧!”她突然停住脚步,反倒是飞澜毫无准备,险些撞在了她身上。
胧月紧握住她的手,一脸大义凌然道,“玉墨,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飞澜淡然一笑,真不知曾经的连玉墨用了什么手段,才让这个毫无心机的公主处处给她当枪使。“沈贵妃很凶吗?”飞澜含笑问道。
胧月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才不会,我娘是这世界上最温婉的女子。”
飞澜脸庞上笑意不变,眸色却黯然几分,在女儿的心中娘亲都是最温婉的,亦如她对于娘亲的印象,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这位沈贵妃能让景帝废除六宫,绝非等闲之人。
飞澜在宫门前顿住脚步,抬头静静看着漆黑牌匾上三个鎏金大字:未央宫,她似有所思,淡淡的出口一句,“长夜未央。”
“我父皇也这么说过。”胧月一笑,牵着她向殿内走去。
这位传说中的沈贵妃倒是让飞澜震惊,端的绝代芳华,样貌看上去绝超不过三十岁,却是君宁太子与胧月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