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参见皇祖母。”君洌寒恭敬一拜,神情冷然。
庄氏抬眸淡扫了他一样,而后挥手示意他在一旁坐下,“坐吧。”
君洌寒一挑衣摆,正襟危坐在一旁软椅上,淡漠不语。庄氏又是一叹,她看着他从小长大,自知他一向沉得住气。
“事到如今,哀家也不想说什么了。哀家只想再问你一句,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手足相残吗?”庄氏的声音苍老沙哑,褪去了往日的犀利,她也不过是一个苍老的普通老妇。
君洌寒扬了一抹笑,些微嘲讽,庄氏总有站在她的立场上,将黑说成白的本事。“孙儿不懂皇祖母的意思,二哥挟持淑妃,谋逆造反,难道皇祖母认为朕应当继续纵容吗?”
庄氏摇头,指尖按着发疼的太阳穴,从君灏南起事开始,她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哀家承诺过先帝,绝不会让你们兄弟相残,如今看来,还是躲不过这一劫了。寒儿啊,这天下是你的,即便是瑜琳,哀家也还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呢。”
君洌寒笑,笑靥孤傲。“那二哥又有什么不满呢?他奢靡无度,挥金如土,他的府邸堪比皇宫,除了那个冰冷的皇位,他应有尽有,可他还是要反朕。”
“他有野心,哀家一直知道。”庄氏叹息。
君洌寒如玉的指轻贴在青瓷杯盏,唇角笑靥轻蔑。“若二哥能善待百姓,做一代明君,朕甘愿退位让贤。皇祖母可愿以庄氏满门性命担保吗?”
庄氏哼笑,苍老的眼角爬满了深深的皱纹,“你也不必来激哀家,灏南是哀家看着长大,他性情暴戾阴狠,又贪图富贵,的确不是帝王人选。如今,他已举起反旗,皇上御驾亲征已无可避免。”庄氏说吧,伴随着一阵猛咳,咳的脸色都泛出青白。
“皇祖母喝茶。”君洌寒端起温热茶盏,倒还算恭敬的递到庄氏面前。
庄氏饮了茶,才勉强的止住了咳,苦笑道,“哀家真是老了。”
“皇祖母万寿无疆。”君洌寒不冷不热的拱手。
庄氏含笑摇首,“你也不必安慰哀家,哀家这一辈子,历经三朝,看尽世间沧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若能寿终正寝,便是上天垂帘。哀家再无奢求,只希望你能留灏南一命。”
君洌寒冷哼,周身散发的气场都是极冷的。“宁王犯上作乱,罪不可赦,朕只能答应不对封地众人赶尽杀绝。”
庄氏面色再次灰暗,“看来你是一定要取他性命了。”
君洌寒沉默,算作默认。就凭他对飞澜下毒,让她受尽苦头,让他们被迫分离,他君灏南就死不足惜。
庄氏难得示弱,苍老的眼眸中微微湿润。“皇上可知这些年来,哀家为何一直护住灏南吗?”
君洌寒低笑,“薛贵妃出身高贵,二哥子凭母贵。”
庄氏叹息摇头,往日犀利的眸子竟涣散一片,“哀家记得二十七年前,你在广阳殿出生,先帝抱着你笑,说你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当时三岁的灏南牵着哀家的手,可怜兮兮的问哀家:父皇有了弟弟,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在后来,你一天天长大,广阳殿内,常常能听见你们父子的笑声,先皇教你练剑,手把手教你书法,教你读书,教诲你帝王之术,你几乎霸占了先皇所有的爱,而灏南一年到头见到先皇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哀家可怜那孩子,才处处维护着他。先皇去世之前,也觉得对灏南有所歉疚,嘱咐哀家一定要避免你们兄弟相残。”
庄氏说了太多的话,苍老的脸上显出疲惫之色,又不停的咳了起来。君洌寒半靠在她身侧,手掌轻抚着庄氏背部。祖孙二人倒是难得亲近。
“皇祖母找孙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孙儿知道了。只要二哥不伤害飞澜,朕承诺皇祖母不伤他性命。”他说罢,又微一苦笑,嘲弄道,“如今飞澜在二哥手中,朕只能受他威胁,朕的胜算并不大,若朕输了,皇祖母可否会让二哥饶朕一命呢?”
庄氏轻叹,笑着拍了拍他手臂,“你不会输,只要慕容飞澜爱你,你就一定不会输的。”
君洌寒褐眸幽深,却透着淡淡疑惑。“孙儿不懂皇祖母的意思。”
庄氏失笑,目光幽幽的落在他身上,慈爱中又透出些许无奈,“在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就是女人的心,而藏得最深的也是女人的心,总有一天皇上会明白的。”
不久之后,君洌寒终于懂得,但同时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皇上打算何日出征?”庄氏又问。
“三日后。”他淡漠回道。
庄氏点头,不语。
“顾非凡早已投奔二哥,朕带兵出征,帝都必有异动,还望皇祖母可以周全。”君洌寒温声道。
庄氏笑,点头,“皇上放心,哀家会倾我庄氏一族之力牵制住顾非凡,皇上安心出征便是。”
“多谢皇祖母周全。”君洌寒拱手。
庄氏摇头,苦笑,微叹,“哀家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保住庄氏一族。等到哀家百年之后,皇上还能感念庄氏一族曾经的功劳,不要丢弃他们。”
“皇祖母放心,只要有朕在,必会保庄氏一族荣华。”但却也只是荣华,而并非权势。
庄氏点头,短暂的沉默后,她摆了摆手,道,“皇上回吧,哀家累了。”
“皇祖母珍重身体,孙儿先行告退。”君洌寒拱手一拜,转身而去。
不过三日的时间,君灏南的兵马已经攻陷了与封地相邻的四座城池,因为君洌寒只守不攻的政策,叛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一时之间,圣朝人心惶惶,都在议论着这天下是不是要易主。
三日后,君洌寒率领大军出征,大军前赴封地,用了十日的时间,彼时,君灏南已经占有了十几座城。
君洌寒大军驻扎在封地以北的雁关城,守城主将隋义是君洌寒的人。他向君洌寒详细的禀报了局势,宁王大军来势汹汹,君洌寒的不抵抗政策,让他们一直处于弱势,情形对他们十分不利。
“皇上,若继续采取消极对抗,雁关城不日必将失手。”隋义恭敬俯首。
君洌寒淡然而笑,温声道,“不碍,骄兵必败,二哥得意不了多久。这雁关城会成为他攻陷的最后一座城池。”
“攻陷?”隋义略带震惊的询问。
君洌寒高深莫测的笑,“朕要瓮中捉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