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惠撑着身体从软榻上坐起,每一个动手都是极为小心翼翼的,生怕伤及了腹中胎儿,看得出她对这个孩子十分在乎,是啊,天下父母心,身为母亲,都是宁愿用生命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对无忧,又何尝不是呢。
“你的事,本宫已经听说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圣旨就会颁下来,本宫劝你还是安心的做太子侧妃,收起那些不必要的心思。本宫是不可能助你出宫,惹不必要的麻烦。”沈惠悠悠道。
飞澜哼笑一声,沈惠的反应并不在她意料之外。若换成她,身怀龙嗣,也不会轻易惹火烧身,沈惠并不笨,明智保身的道理她自然懂。所以,想要说服沈惠也不是一件易事,只不过,爱情都是自私的,没有女人愿意与别人分享丈夫。
“太子妃娘娘不必拒绝的这么快,飞澜还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考虑。”飞澜轻笑着起身,悠闲的在西殿中转了一小圈,最后回到沈惠的面前,轻佻道,“娘娘这西殿当真是冰冷呢,堂堂太子正妃,却屈居偏殿,不知娘娘心中可有不甘?而如今林侧妃正当势头,受尽荣宠,当真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沈惠敛眸低低一笑,下巴请扬起,眸光坦然的看向飞澜,“你也不必激本宫,如今本宫身怀子嗣,这个孩子出生便是嫡长子,本宫子凭母贵,便可稳坐正妃之位,太子是不会冷落我们母子的。”
“不会冷落?”飞澜稍稍提高了语调,“若太子真的为你们母子着想,就不会让你屈居西殿,太子妃娘娘,你睁开双眼看看着满园的萧条,这不是冷落又是什么?”飞澜嘲弄的笑,目光最终落在沈惠高高凸起的腹部,“何况,娘娘敢肯定你肚子里的一定是男胎吗?若你生不出世子,反被林妃捷足先登,你的位置便岌岌可危了。”
“这些与你离宫与否,有何干系?”沈惠笑着问道,面上并无情绪波澜。她很聪明,并未被飞澜绕进去。
飞澜不免对她有了几分赞赏之意,回道,“娘娘助我出宫,我替娘娘除掉林妃,这笔买卖对娘娘来说应该很划算才是。”
沈惠撑着身子站起来,一手扶着腰,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高高凸起的肚腹,唇边笑靥柔媚。“看来你说的是真的。”
“什么?”对她突然冒出的一句,飞澜十分不解。
“你爱的另有其人,现在,本宫相信了。”沈惠温声又道。
飞澜轻低了头,眸中幽光闪动,而再抬起眼帘时,清澈的眸子又是一片幽冷。“娘娘是答应了?”
“不,本宫不会伤害林妃,更不会帮你的。”沈惠柔柔的声音却十分坚决。“想知道理由吗?”
“连玉墨洗耳恭听。”她含笑回道,眸子却冷了下来。
沈惠来回的踱着步子,唇角笑靥浅浅,一直未曾改变。御医说过,常常活动对腹中胎儿有异。“首先,林妃绝不能在宫中出事,太子要重用林家,若林家的女儿在宫中出事,林家即便不反,也绝不能再为皇家所用,这无异于断了太子的左膀右臂。沈惠区区一个女人,我的幸福与大翰天下比起来,太微不足道。所以,本宫是绝不会加害林妃,既然本宫容得下林妃,自然也容得下你连玉墨。”
飞澜黛眉轻蹙着,她想,她是小看了沈惠,这个女人不仅聪明,国家大义与个人得失,她分的清楚。
沈惠步履有些沉重,气息不稳,额头覆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的身子越来越笨重了。她在飞澜身旁停住脚步,微扬起下巴,随意的扫了眼空旷的宫殿,“这里的确清清冷冷,可是,你并不知道,是本宫自己要求住到这里来的。”
沈惠的话让飞澜错愕,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她微眯着眸子,沉思了片刻,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她是君宁正妃,如今身怀有孕,无疑成为了众矢之的。她想要保住孩子平安,只有住进清冷的西殿,所有人都以为她失宠了,才不会将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好一个聪明的太子妃。
沈惠柔柔的目光在飞澜身上游走,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所谓天生丽质,便是连玉墨这样的女子,难怪君宁念念不忘。“连玉墨,垂死挣扎对你来说毫无意义。本宫不清楚殿下究竟有多爱你,甚至不惜冒险将你夺回来,可是,他生来尊贵骄傲,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看来玉墨这一趟是白来了。”飞澜淡淡的笑,身体前倾靠在沈惠耳侧,温声呢喃,“玉墨劝娘娘还是想清楚的好,若有朝一日玉墨承蒙圣宠,你就是我的敌人。”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这亲密的模样,连本王都要嫉妒。”君宁不知何时步入园中,玩味的眸光在飞澜与沈惠身上游走,墨眸中一片幽沉,似有所思。
飞澜与沈惠退开半步的距离,唇角牵起绝色的笑靥,“女子间的私房话,太子殿下不会感兴趣的。”
“太子妃娘娘想必要和殿下说些体己的话,玉墨先行告退。”飞澜躬身一拜,转身离去。
君宁来到沈惠面前,将她拥入怀中,宽厚的手掌覆盖在她凸起的肚腹上,白天的时候,孩子很少会胎动,安安静静的呆在母亲的腹中。“这么乖,一定是个女孩子,向你一样乖顺听话。”
“原来君宁哥哥喜欢小郡主啊,那惠儿给君宁哥哥生个小郡主。”沈惠的手覆盖住他的手臂,眸中尽是温润。
君宁有些自嘲的笑,又道,“本王还以为你会说要给本王生个小皇子,将来好继承江山。”
“大翰的万里江山如画,何人会不喜欢呢,惠儿也喜欢,可它是属于天下百姓的,并不属于任何人。惠儿只想一家人在一起,如此而已。”
君宁打横将沈惠抱起,向屋内走去。西殿长久无人居住,空旷清冷,连点人气也没有,他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惠儿,让你住在这里,委屈你了。”
当日他求娶林相之女,没想到那女人不甘于侧妃之位,竟然要入住东殿。他再三衡量,决定让沈惠从东殿搬出去,一来,他此时不想和林相撕破脸,二来,沈惠住到西殿来,才能保护好腹中胎儿,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有让林妃以为沈惠失宠,才能保护好孩子。
他对沈惠说,让她搬离东宫之时,她甚至不问理由,就顺从的搬了过来,那样的信任,不得不让他心疼。
“惠儿,本王一个接着一个的娶进东宫,你不生气吗?”
“生气啊,也嫉妒。可是,那又如何呢?难道惠儿要将她们一个个都杀了吗?那我和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这世间,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爱,并非所有人都有姑姑那样的幸运。”沈惠笑靥中有一丝苦涩。
君宁环抱着她,温温道,“惠儿是在责怪本王?”
沈惠淡淡的摇头,柔软的双臂轻轻的缠在他颈项,“边关之时,你舍弃连玉墨随我回宫,惠儿真的很感激,也很感动,君宁哥哥,惠儿不会做你的拖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君宁环抱着她一同躺在床榻之上,小心翼翼的避开她肚腹,“西殿薄凉,怎么不让侍从多备下些被子呢?”君宁将她紧拥在坏,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
沈惠在他怀中低低一笑,顽皮道,“这样君宁哥哥才会多疼惠儿一点,惠儿喜欢窝在你怀里。”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君宁宠溺的抚摸着她的长发,惠儿不似普通的女子,她或许也会嫉妒,也会起坏心,可是,她会当做玩笑说出来,随后一笑置之,而不是去真的害人。
沈惠的手臂环在他颈项,将头靠在他心口,在他看不到的角落,眸中流光幽幽晃动,她在心中默默道:君宁哥哥,惠儿真的很累很累,惠儿并不想去挣什么,只要你将我和孩子放在心上便好。
她在君宁怀中昏昏欲睡,而殿外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大太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太子殿下,连小姐被林侧妃‘请入’东殿,只怕免不了要被林妃责难,殿下快去看看吧。”
“嗯,本王知道了,退下吧。”君宁淡应了声,倒也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