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殿中,飞澜缓缓的合起书信,若有所思。一旁君洌寒脸色沉暗,指尖捏着茶盖,轻滑过杯沿,发出有节奏的脆响之声。
“你不能单独见他。”君洌寒语调平淡,却掷地有声,毫无商量的余地。
飞澜轻笑,随手将书信放在桌案之上,“夫君是吃醋了?”
“是又如何?总之,朕不许你们单独见面,楚君宁这个人太危险。”
飞澜仍是在笑,不温不火道,“如今他妹妹的命握住我手中,他不敢将我如何。主动权掌握在我的手上,条件也是由我来谈。”
对于她的话,君洌寒竟无丝毫惊异之色,反而面色越发深沉,“胧月公主真的有性命之忧吗?飞澜,你从风清扬那里头蜘蛛草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飞澜蹙眉,冷眼扫过一旁无忧,无忧却对她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的模样。他什么也没说,可他不说并不代表他老子会不知道。
“飞澜,你就这么相信那个胧月吗?如果她出卖你怎么办?毕竟,楚君宁才是她的亲哥哥,若他们联合起来骗你,别说边境十五城无法要回,连你都会有危险。城池朕可以再夺,但你,朕失去不起。”
君洌寒的话让飞澜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若不是无忧在此,飞澜想自己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扑入君洌寒胸膛,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爹说的对,你不能一个人去,还是我陪着你一起去吧。”无忧突然插了一句。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记冷冷的眼神扫过他身上,带着一丝薄寒。
君洌寒冷眼扫过无忧后,轻哼一声。让无忧陪着飞澜去?那不是陪了老婆不说,还搭上一个儿子,这回就不是十五城的问题,估计大半江山都别想将他们换回来。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无忧一双灵动的大眼在父母之间流转,却不敢再插话。半响后,只听飞澜润声开口,“我相信胧月不会出卖我,无论成败如何,这的确是一个机会,总要试一试。夫君若不放心,命暗卫在暗中保护我们便是。”
飞澜的执拗让君洌寒只能被迫答应她的要求,翌日,飞澜出现在驿馆之内,一路陪着她的是无忧和隐在暗处数不清的高手。
驿馆出奇的安静,君宁一人独坐在院中,院子里开满了艳丽的芍药花,花香阵阵袭人。
“你来了?”君宁清雅的笑,修长的指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眼角余光随意的望向天空,“本王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带这么多人来,院中的寂静都被打破了。”
飞澜绣眉轻蹙,未等开口,已被无忧抢了先,“信任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不值得信任的人,一但付出真心,反而会将自己陷入危险,大翰太子觉得我们是愚蠢的人吗?”
君宁不由得打量起这个小小的孩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却是一副大人的聪明与严谨,甚至比大人更厉害。
君宁冷然哼笑,缓缓踱步走向无忧,“你觉得隐在暗处那些废物能拦得住本王吗?若本王想娶你性命,不过举手之间。”他话音刚落,闪电般出掌击向无忧心口。
而几乎是同时的,无忧快速移动,十分漂亮的躲开了君宁的攻击,小小的身姿挺拔,优雅的拍了拍雪白的衣摆,甚至还不屑的哼了声,“雕虫小技。”
很明显无忧利落的伸手在君宁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身怀绝技,看来君洌寒对子嗣的教育很严格。
“君洌寒的儿子,不错。”他凤眸冷锁,不冷不热的哼了声。
飞澜走过来,惊魂未定的将无忧拥在怀中,君宁刚刚的出手的确在她意料之外,若他真的敢伤了无忧,她一定和他没完。“皇上的确对中州王很严格,若太子殿下有子嗣,也会同样严格的要求他,自古子不教父之过。”
“你是在嘲笑本王没有子嗣?”君宁不屑的轻哼一声,“本王的小公主无须严格约束,女儿便是用来疼的。”说到此,他似乎响起了什么,笑道,“哦,本王差点忘了,君洌寒并没有公主,他想疼也没有机会。”
飞澜冷抿着唇,君宁的话正正是说道了他的痛楚,君洌寒一直想要一个女儿的,可是,为了她,为了无忧,他一切都可以退让。
“谁说我爹没有女儿的。”无忧此时站出来,扯了把飞澜,“她过不了多久,就会给我生小妹妹了。其实,妹妹也没什么意思,太娇贵,打两下就容易打坏了,我还是喜欢小弟弟。”
君宁的脸子别提多难看了,但他并未继续和一个孩子计较,毕竟,现在胧月的事才是正事。
“看来你还真打算给这孩子当继母,你的事本王不打算管,我们谈谈胧月吧。”
“好。”飞澜点头,牵着无忧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了下来。
而君宁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冷冷扫过无忧,连玉墨和这个孩子似乎太亲近了一些。“你打算让他参与?”
飞澜不以为意的一笑,“放心,他会乖乖闭嘴的。”
君宁挑起衣摆坐在他们对面,直入主题,“我要解药,你想要的是边境十五城,等价交换,本王想,我们不难达成一致。”
“太子殿下果然爽快,只要太子殿下交出我国递交的国书,我自然会将解药双手奉上。”飞澜笑着回道,事情似乎进展的比她预想中更顺利。
胧月的病,君宁半个时辰也不想拖下去,他受不住沈浪的悲恸绝望,也承受不起胧月的悲伤,她的哭声一直在他耳畔挥之不去。他突然明白,再深刻的爱情也抵挡不过亲情的力量。阿芙是他的亲人,胧月是他的亲人,沈惠也是他的亲人,但连玉墨不是。
“本王不想耽误时间,将解药交出来吧。”君宁摊开手掌在飞澜面前。
“那国书呢?”飞澜反问道,而他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君宁已经将国书摔在了她面前。
飞澜与无忧皆是一惊,他们根本没想到君宁会这么爽快,飞澜来此,根本就没准备所谓的解药这个东西。
“我没带。”飞澜不急不缓道,既然君宁给出了最大的诚意,她倒也不用着急了。“太子殿下觉得我们会将那么重要的解药带在身上吗?若是太子殿下不肯交出国书,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君宁剑眉冷锁着,既然她没带解药来,他也不想和她继续浪费口舌。他一手抽回国书,冷冰冰道,“明日此时本王在这里等你,用国书换解药。”
“既然如此,太子殿下,明日见。”飞澜温柔含笑,牵起无忧的小手离开。
他们走后,君宁又继续坐在院中,独自一人端起桌案上的酒杯,自斟自饮。如此一坐便是一夜,不吃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