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牢里,对于江耕耘来说,虽然受了许多苦,但确实收获挺大,第一件事,就是钱的意义。
衙役打了清水过来,江耕耘也是渴着了,先喝了一大口,这才用来清洗伤口。他随身带着一瓶创药,涂抹了一些,在衣服上扯了一角,便包裹了起来。这算作他下山后的第一次受伤,他清洗伤口时还在回忆吴青州那小人得志的偷袭一幕,他越想越觉得这是吴青州的计谋,故意退到马帮三当家的前面,然后快速把三当家抓在身前,假借自己的手除掉马帮三当家,又在自己慌神时趁机偷袭。江耕耘回忆起中午那一幕,心中还有些后怕,要不是自己反应快,恐怕要让吴青州得逞了。江耕耘回过神来,望向吴青州,恰好这时吴青州亦在看他,吴青州倒没有回避,反而嘴脸一笑,仿佛在说:“叫你耍帅!”
江耕耘告诫自己不要忘了这件事,师父曾经说过,只有痛苦的人生才能让人快速的成长,这一段经历,肯定不只是些皮肉之苦。
包扎完伤口,江耕耘活动了下右手臂,幸亏并没有什么大碍。他撕掉脸上的胡子,浸过汗水,倒也好撕,只是每次撕的时候,假胡子上的胶水,总能带走他所剩无几的汗毛,让他本就年轻的面庞,更加稚嫩。
这一幕,吴青州格外留意。兄弟们午时的酣战,可出了不小的力,这时身上都疼着,喝饱了,大都呼呼大睡起来,即使有几人没有睡着,也在躺着酝酿。唯独他,脑中想着更多事情。或许,对于马帮这样一个帮派来说,这就是基层员工和老板的区别吧。吴青州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当上大当家后的宏图伟业,眼睛却把江耕耘当做自己伟业的功臣,现在自己宏图的伟业已经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得靠江耕耘帮自己一个忙,除掉大当家了。虽然江耕耘不会去惹马帮大当家的麻烦,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不找他,他定会来找你。
可当吴青州瞧见江耕耘撕下胡子,露出二十出头的容貌,他的心被惊镇住了。虽然他伤了江耕耘,但他不得不承认江耕耘的武功,比他要高上许多。技不如人确实想的过,可之前他一直以为江耕耘只比他小上几岁,天赋使然,比自己强上许多也说的过去。可现在,见之前的对手这般年轻,比自己足足小了十来岁,便心有不甘,嘲笑天赋弄人!
名师出高徒,家境造优物。这世界本就有这么多不公,一出生时,别人便走在了自己前面。吴青州从小就羡慕像江耕耘这样的人,他有时会嫉妒,可他相信,凭自己的努力,也能有个好的家境,为下一代造一个更好的未来。所以他的嘲笑一闪而过,有时间想别人,还不如想想自己。
江耕耘简单的给自己洗了下脸,便盘坐在草堆上,开始消化今天的战斗。今天可真够忙的,虽然沦为阶下囚,可正好有时间。从开心客栈到吕氏货站,期间有三四里路,一路飞檐走壁,就算他内力深厚,也累的够呛。更何况还带着吕子辰,可以说这是江耕耘第一次负重飞行。到达吕氏货站,几乎用光了他的内力,所以江耕耘故意拖延了些时间,好让自己抓紧恢复。其后和吴青州对战,旁门左道自创招式打的他措手不及,再加上吴青州的狡诈,致使他自己受了伤。
这些都是经验,让他一步步走向成熟。俗话说破而后立,只有把自己逼到绝境,才能快速的成长。江耕耘不顾一天的疲劳,抓紧消化吸收默念起心法来,他师父给他的心法虽不是最厉害的,可却对恢复体力内力有着极大的帮助,一个人只有时刻保持充沛的体力,才能在战斗中赢取宝贵的时间。他体力透支之所以还能和吴青州战上一战,就得益于他的心法。
江耕耘感觉全身疲软,如果不是自制力控制,恐怕得睡着。他憋着一股劲,念着心法,引导仅剩内力汇聚丹田,形成一个内力漩涡,慢慢凝实慢慢挤压。他开始感觉腹部一阵火热,热的扩散去全身,不大一会,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全身已是湿漉漉。
有人讲,洗经通髓才是趋近真正高手的表现,打通任督二脉,内力扩散全身,逼出人体毒素,使人焕然一新。江耕耘资质不差,武功不低,只是二十岁以前都在山上,与鸟兽为伴,和虫鱼共生,实战经验严重不足。这几天对他来说可谓极好,仿佛把三个月的时间给快速过了一遍,江耕耘回忆、回味、专研、演化,取其长处毙其短处,亦仿佛过了三个月的时间,他一睁眼,整个人的精气神又都不一样了。
收了心法,江耕耘长吐了一口气,气沉丹田,海纳百川,气是无行无色,别看丹田不大,可能容纳的,不止这天地之气。真正的修行永无止境,当你成为一方之霸,总有人也凌驾于你之上。你万人之上,可总在一人之下;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判官在侧掌管生死,可凌霄宝殿俯首称臣;你贵为玉皇大帝,可对元始天尊也得毕恭毕敬。这世上没有谁是最强的,亦没有能走完的路,只有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最大的事情。
再次清洗了一番,江耕耘顿觉肚饿,马帮的人还在鼾头大睡,真把牢房当做自家一般无拘无束了。衙役也不曾瞧见,整个大牢里,醒着的或许只有他一人。大牢视线不暗,有几扇窗户能透进外面的光线,只是窗户都在牢房的外面,且小且少,牢房里大都是阴凉的,在这燥热的天气里,无疑是休憩避暑睡觉的好地方。他只能再喝上一大瓢水,拿水充饥。
修炼过后,江耕耘倒也累了,他不知道此时张异和司马宗良在做些什么,或许是在帮他收集证据吧,但他在牢里也是有心无力,干脆养好精神,保持全盛体力。他就躺在草堆里,就着饥饿,睡着了。
他是被衙役叫醒的,醒来时,牢内光线明显变暗,也没有点灯,十米外都快看不清人形了。
“喂!江耕耘!醒醒醒醒!有人来看你了!”衙役使劲敲着关门的锁链,这样声音也就能更大一些,他便能说的小声一些。
江耕耘迷迷糊糊醒过来,头脑一阵空白,实在是太困了。他享受着衙役的吆喝,让他逐渐清醒。有人来看自己了?会是谁?张异?不太可能。
“恩人,我来看你了。”
开口的是个姑娘的声音,江耕耘一听,这才看清,衙役的旁边还站着个人,提着个竹篮,跟他打着招呼。确实不是张异,是张异的妹妹,拥有二分之一混血胡汉血统的乌拉拉朵儿。只是此时的乌拉拉朵儿换了身素装,把头发盘起装做了男人打扮。
“张……你怎么来了?”乌拉拉朵儿的名字太长,江耕耘一时没想起来,他倒是对张异的名字记得很熟,弓长张,算做大姓,而异又是异于常人的异,张异本就异于一般的店家小二,所以睡醒后的第一反应,他便把张异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叫做张姓了。他只是记得个张,也记得好像不姓张,尴尬一秒,他便懒得直呼姓名了。
“谢谢差爷!不能进去吗?”乌拉拉朵儿指着牢房里面问道。
“有规定,不能。就在这外面吧,也宽敞。”衙役特指的是牢房栏杆之间的距离,递些碗筷进去,是绰绰有余的,要是这牢房里关着个极瘦的小孩,倒快能随便进出了。
“那谢谢差爷!辛苦了!您去忙吧。”
“那好。记住!只有半个时辰!”
“好。”
看这架势,衙役明显是提前收了乌拉拉朵儿的好处,不然他这个平淡枯燥的工作岗位,怎会无端做起活雷锋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模样,就和之前收了钱之后是一副嘴脸。
“你怎么来了?”衙役走远,江耕耘再次问道。
“还不是来看看恩人您。听说牢里艰苦,就给恩人送来了些饭菜。”
“这天都快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外出也不安全啊?”
突如其来被江耕耘这么一关心,乌拉拉朵儿一阵心暖,但随即说道:“你看我这不换了身我哥的衣服,不会有事的。哦对了恩人,您不会忘了我的名字了吧,我的名字有些长,您就叫我朵儿好了。”
“来我们边吃边说好吧,你看我肚子早就饿的呱呱叫了。”
“哦!关顾着聊天了。来恩人,我给您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乌拉拉朵儿把竹篮放下,打开,扑鼻而来的是一阵菜香。江耕耘一看,这菜品真不错,鸡鸭鱼肉就差齐全了,要是有酒就更棒了。他盘腿坐下,就扯下一条鸡腿,仿佛是初次下山的和尚,吃上了梦寐以求的荤食,要是没有骨头,恨不得一口就吞下。
恰巧一阵微风从窗户吹进来,把这香味吹到了隔壁马帮的牢房,马帮的人也早就饿的不行,这下再也不能淡定了。纷纷叫道差爷,言道自己饿了,差点引起骚乱。衙役没法,只能赶了过来,吴青州说他们也要吃大鱼大肉,没想到衙役点头说好,不过先得把伙食费交了。没有办法,谁叫自己要求这么高,吴青州只能忍痛割爱,拿出白花花近十两的银子,衙役一看高兴的合不拢嘴,忙道马上来马上来。
江耕耘这边可丝毫不管马帮的情况,没有时间说话也没有思考,可把他饿坏了,连吃了两个鸡腿这才好些。
“恩人您慢点,别噎着,喝口鸡汤吧。”
江耕耘接过乌拉拉朵儿打好的鸡汤,不冷不热,一大口就喝个干净,这一晚鸡汤下肚,感觉全身舒畅。江耕耘抹了抹嘴,说道:
“朵儿姑娘,你也别叫我什么恩公了,听着怪别扭的,我们年纪差不多,直呼其名就可以了。对了,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也只能做这些小事,还不知道如何报答恩人呢……”
“嗯?!”江耕耘一个眼神,让乌拉拉朵儿不得不改其名号。
“既然你跟我哥差不多大,那我就叫你耕耘哥好了。”
“也好,一口一个恩人还真不习惯。对了,你怎么不吃啊?”
“耕耘哥你吃吧,我已经吃了。我哥让我告诉你,”这是个秘密,说着,乌拉拉朵儿向前靠近了一些,江耕耘会意,身子也前倾了不少。“他们已经找了不少的证据,相信不出明天最迟后天,你就能出去了。”
“这么快?”这点江耕耘倒是没有想到,这张异他们的办事效率,可真够快的。不过他倒也不太着急出去,这牢里挺好,清净,最适合练功了。“哦,出去后替我谢谢他们!说我出去后定会报答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