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终还是没能掩盖他的秘密。
瞧着那几处新伤,轻声道“疼吗?”
“不疼!”小孩抬起头,带着笑意,坚定的道,“一点都不疼。”顿了顿,接道“这是我不小心弄破的,并不是他们弄的……”
小孩的言语并没有说完。瞧着宋喜年的眼睛,他的谎言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头又垂了下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九岁的孩子,他仿佛知道的,了解的,很多,很多……
唉!
宋喜年轻轻的叹了口气,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温柔的抚着小孩的头,轻声道“我知道,爷爷知道。”几滴忍不住的泪水,悄悄的落了下来,“这都是我的错,是爷爷的错。只怪爷爷没本事,只怪爷爷没出息……”
“不,爷爷,这不是您的错。”稚嫩的声音,斩钉截铁的道,“是我的错。我本该再小心些的,本该绕开他们的,可我却……”
宋喜年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微一用力,已将他揽入他的怀中,混浊的眼睛,深深地望着怀中的孩子。眼中的宠爱,似乎能够落在孩子的心头。
这并不能怪宋喜年。
其实也不能够怪村里的任何一个人。
若是真要找一个凶手,那么,只能是传了很久的族规——外来者,不得入村。
不得入村。并不是不允许进村,而是外姓的男子,不是本村的孩子不能生活在村中。
若不是因为宋喜年当时还算有点积蓄,村长,也是族长的宋祈年实在有够贪婪,他们也不可能住在村子的最西边。
说是村子的最西边,其实,已经是出了村子。
西边,实在是一个荒凉的地方。两座大山,紧密相连,隔绝村子与西边的一切。山下,多是坑洼之地,是常年被雨水冲刷而成的。
宋喜年的家,是在山腰上的。只有那里,是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回家的路,也是他们爷俩儿辛苦走出来的。虽不算平坦,却也是难得的路。
宋喜年,本不用如此,但是他甘愿如此。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当他第一次在那冰冷的雪地里听到,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他的心,仿佛就停顿了许久;当他抱起裹在襁褓中的孩子,见到那一双注视着他的眼睛时,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做出了他的选择。那个选择是那样的坚定,那样的决绝。每一个,想要劝阻他的人,改为开口,就已经放弃。
每一个劝他的人,已经见到的他的下场,看到了他的悲惨生活,替他感到了惋惜,甚至已经有无多了无视了他。
宋喜年,也不喜欢如今的日子。他讨厌,甚至是痛恨如今的生活,如今的一切。甚至,在许多时候,他都在后悔,后悔当初的选择,后悔当初的冲动,甚至后悔当时的所有的一切。
但他,唯独不后悔救了那个孩子,不后悔将他扶养长大。
或许,在外人看来,那个孩子是灾星,是灾难的开始。而对于,宋喜年而言,他是他的幸运,是他的快乐,是他的生命的延续,是他希望的开始,是他的一切……
回忆,总在身旁,伴其左右。每一个瞬间,或者是每时每刻,都有回忆的影子。
在那一瞬之间,怀中的身影,已与襁褓中的孩童重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瞬间,回到了那一天。眼角的皱纹已经皱起,嘴角扬起了浓浓的笑容。不只是为此刻,还是为了过去的那一刻。
阳光终于被大山完全的遮挡,远方还是美丽的黄昏——袅袅炊烟映着霞光,林间田间还有欢快的虫鸟高歌嬉戏,飘在空中的云,似乎看的有些痴,慢慢爬上一片红潮……
这一切,没有人注意。亦或是他们看的太过熟悉,见的太久。经常见到的,或是容易得到的,谁会去珍惜呢?
宋喜年的快乐与幸福是此刻。
而他,最美的风景便是那个已经开始慢慢忙碌起来的小身影。他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忙碌的时候,是不需要他的。
他又怎么会忘记那一刻呢?一双小手,一张倔强的脸,一双坚定的眼神,一步一步将他从那个简易的厨房中推出来,将他扶进伤痕累累的木凳之上,坚定的道“有我,您就放心吧!”
小手拍胸脯的画面,如今依旧是那么的新鲜。每当宋喜年去瞧那个忙碌的小身影时,他就会看到这一切。
时间,仿佛是一个小偷。总是感觉是一瞬,但它却已走了好久。
远方的灯火已经零星点起,天上的星辰微微闪耀。
风,也静了许多,慢了许多。似乎,它也在迎接着夜晚的来临。
第二章寒月
秋已凉。
山上的秋,更凉。
宋喜年披着那件破衫,坐在院中,右手拎着酒壶,时不时的抿上一口。酒是烈酒,从喉咙下去,刮着食道,如火焰一般,而他的表情却十分的陶醉。嘴角荡漾着笑容,眼睛望着山下的灯火。
灯火在跳动,仿如夜空中的星。
不知谁家的媳妇在哼着小曲,被那风送过来,声音仿如归谷的黄鹂鸟。悠扬,婉转,缠缠绵绵,令人不禁忆起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宋喜年已有些醉。不知是那烈酒让他如此,还是这曲子令他如此?
小孩子是听不懂这样的曲子的,于他们而言,这曲子,也许比圈里的牛马叫声差不多。
火烧的很旺,红彤彤的,映在小孩的脸上。他的脸也是红彤彤的,闪动间,却将他面上的蜡黄照的太过明显。一张稚嫩的脸,带着本不该是这个年级的沧桑。眼睛望着灶中跳动的火苗,时不时的加一块材。他的动作时不时的会停顿一下,似乎有心事。
心事,多不是愉快的事。
水开了,冒着白气。
开了好久小孩才发现,面上的忧虑之色未褪,又添了几分焦虑。
慌慌张张的起身,不小心碰到的脚边的木棍,险些摔倒。虽然人没有摔倒,却将灶台边的破旧的小木桶打翻。
声音不大,却将宋喜年自思绪中惊醒。他还未回过头,稚嫩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将木桶打翻了……”
宋喜年有些不放心,拉长着脖子,向厨房里望着∶只见小孩弯着身子,衣袖已挽起半截,正在仔细的整理着……
“您坐着就好了,很快就收拾好了……”这一句,恰好将宋喜年刚刚抬起的身子拉了回来。
“你一个人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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