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冬逝春至,三月柳絮纷飞,杜鹃烂漫,桃花妖娆的时节,那山巅上安静的竹躺椅上,一个女子着一身素色衣衫,美眸微阖,嘴角带着恬淡舒适的笑容,躺椅边上的大树下,依着一长身玉立,衣袂飞扬的俊美公子,对着女子的慵懒姿态,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你是要懒死了。”他道,“每天日子过的像和那圈子里的猪,有什么两样?你倒也惬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你养着我,也是自愿,怎生那么多抱怨。”她答,美目并未睁开,阳光打在那根根分明的长睫毛上,在她的下眼睑,打出一道弯月阴影。
“哎,女人果真宠不得。”男子无奈摇头,唇边的笑,却不是苦涩,而是宠溺。
一朵桃花落下,打在女人唇边,她启唇,那花瓣滑入她的唇畔,半含在她的红唇中,让她整个人,顿时秀丽中带了三分妩媚,男子轻笑一声,纵声跃上依靠着高枝,不再去看她,他的眼神,望向远方,看的越多,便越是舍不得,终有一天,她会回去的。
三月春暖,这山巅小筑,温暖四溢。温暖包围着的,是倾倒众生的玉箫公子水幕容,和退去了半边丑颜倾国倾城的叶佩。
“真打算一辈子就在这了?”水幕容收回眼光,目光温柔的打在叶佩的脸上。
“怎么,是不愿意养我了?”她半睁开眼睛,笑着看他。
“哈哈哈,倒还真有些不愿意了。”他佯装认真态,道,“你说我们非亲非故,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为何我要白白养着你。”
“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当两肋插到,这点江湖义气,你是不晓得?”叶佩“鄙夷”一笑,又顾自己合上眼睛,假寐起来。
“你当真是个小无赖,不过佩儿,你若是一辈子要待在这,我就养你一辈子,陪你一辈子。”
“还给洗一辈子衣服?”
“给!”
他柔声笑,随手一捞,便从树枝间捞出一酒壶,仰头看向远方,美酒灌入喉间,有几分辛辣,这次的酒,真是刺激。
“幕容!”叶佩直起身子,对着树枝上的水幕容出声。
“嗯?”
“让我也上去坐会吧!”
“为何?”
“不为何,前面那个山头,我都看了快三年了,想换个视野!”
“自己飞上来。”
叶佩看了那树上挑衅的看着自己的男子,不觉有些温馨流过心间,和他对话,总是不用顾忌什么,而且,每次都轻松自在,她笑:“好哇,你接好了。”
手边瓷碗飞出,上头人已经料到这一招,轻松接下那飞上来的东西,只是下个瞬间,那飞上来的大件物体,他却是没有料到。
待身侧那抹素色坐定,他都尚缓步神来,片刻后,才恢复了神色,薄唇轻启,辛辣的美酒灌入口中,喉头一翻滚,落入腹中,侧眼看着她,他道:“什么时候学的,瞒的还真紧。”
叶佩从他手里夺过酒壶,道:“无事学的,别喝那么多酒。”
“不多喝,只是解馋的分量而已,多喝伤身,我知道!”说着就要去夺回酒壶,叶佩不依,身子往边上一偏,躲过那探过来的手,只松手将酒壶凌空放开,眼见着酒壶就要砰然着地,摔个粉身碎骨,却见酒壶尚未发出落地声响,他腰间一白缎子陡然一出,生生的将酒壶勾了回来。
挑了眉得意的看着叶佩,他仰头,就又灌下一口美酒。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叶佩摇头叹息,一副惋惜了的神情,却是趁水幕容“瞪视”着自己的当隙,一把夺过酒壶,哈哈一笑,“怎么,不服气?我说的可都是理。”
就这么被她一句拨弄的失去了戒备,酒壶又让抢了回去。
水幕容无奈叹息,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是你厉害。这身轻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楞也没见你施展过,若不是你的香气我甚是熟悉,都要怀疑你是我师傅派来的小妮子,易容成了佩儿的模样。”
叶佩嘴角含笑,握着酒壶,晓得就算摔落下去,他还能勾回来,索性就握在手心,道:“玄女策临摹的多了,看的多了,纵然比划不来上头的招数,但是也记下了那几句心诀,一个人无事可做,心静的很,便慢慢的揣摩,时间久了,却觉得体内倒是多了股热气,脚底下也轻盈了起来。今日是第一回,我自己也没想到,还真的能飞起来了。”
“第一回?哈哈,是有些生疏,但是也算不错,那后面的几句心诀,是用来练真气内力的,你悟性又极高,别的人,只怕光靠揣摩,一辈子也是学不来什么。不过今日真是第一回?”他多少有些不相信,细想想,自己是极少离开她身边的,她也没必要躲着自己练习轻功,今天怕是受了自己的挑衅,自然就施展了开了。
“嗯。”叶佩浅笑,伸手折了一直树枝,拿在手中随意的把玩着,螓首微抬,目光触及到水幕容的侧脸,顺着他的眼神,看向山下小村,唇角又是一弯,道,“这里的风景,和下头躺椅子上看,还真是不一样,视野开阔了许多分,这小村子,也看的更加清楚了些。若是我的视力能再好些,估计还能看清溪水边浣纱的女子吧!你总说那些女子长的都是上等容颜,我倒是真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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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吃醋了?”他调笑,单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拇指摩挲着她的容颜,道,“不过你无需吃醋,这地面上的人儿,是没有一个能将你比下去的,哈哈哈!”
“你这人,没个正经色。”叶佩手中树枝,打开那“调戏”自己的大掌,口中嗔笑一声,道,“吃的哪门子醋,偏让你这人多情,哈哈!我是喜欢的那些个朴素美丽的女子,想看看,是否一如四大美女中的西施,虽然是个浣纱女,但却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西施,何人是也?四大美女,又是哪四个人?我素爱美人,怎么没听过这号子称呼,这西施,难不成还能比你更胜上几分,那我倒是要心动了。”他笑意很弄,回身看向她,要问她个什么出来。
“呵呵,我也不知道是何人。”
她目光收回,看了四周一圈,唯独没有落向那个方向,或许是觉得树上坐着,终究没有椅子上躺着来的舒坦,她晃了晃手中酒壶,道:“这,我就拿下去祭土地公公了,你一个人,在上头且欣赏你的浣纱美女吧。”
纵声就要跃下,却见他一个强来,听着美酒要拿去祭土地公公,管不上那么多,拉着她的手就要去夺,叶佩闪身避过,将酒壶搁在远离他的那一侧,做了个怒了的表情。
“还我吗!这酒难得的好喝。”他伸手绕过叶佩的腰肢,眼见着就要够上了,叶佩却坏的伸长手臂,愣是将酒壶又放远了几分。
“酒鬼,喝酒伤肝,让你戒了多少次了。你是无赖了,喜欢的听我叫你小心肝了吧!”叶佩半眯着眼睛,一副我看透你了的模样。
“嗯,好听。”他还真无赖了起来,“所以你还我,我边喝着,你才能那么亲热的喊我小心肝吗!我要戒掉了,就听不着了。”
忽的想起第一次让他戒酒,她失口就是一句:“伤肝,别多喝,小心肝。”
他笑的合不拢嘴,之后几日,都拿着酒壶边灌边在她身边转悠,只为讨那一句便宜,见她不肯说,喝的更是猛,每每她只能无奈的道:“少喝,伤肝,小心肝!”
如今,倒是把他给惯坏了,酒喝的没少到哪里去,而且每每喝,总要当着她的面喝!
叶佩哪肯将手中剩下的大半壶酒给她,她是掂量过的,他的酒壶,外头看着虽然小,但是容积却是甚大,一满壶子,大概有二斤光景,他这般喝,不得酒精肝才怪,管他现在伸手撩脚的,就要将她整个扑掉,她才不还。
“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起来,这么难缠。”他有些懊恼,总是拗不过她,如此美酒,得一壶也不容易,这皇宫的御酒房,哪是这么方便就能随他进进出出,哦,不,他承认,他进出倒真是方便,只是,那么多酒,要挑壶好的来喝,他倒是容易吗?
“少喝点,不然会死的很快,我可不想哪天,有人送了个喝酒喝死的人上来与我作伴。”她笑,见他就要放弃了,悄悄的将壶嘴对象树枝外头,酒壶身子慢慢的倾斜。
水幕容眼疾手快,那已经被倒掉的二两美酒,他是救不住了,只是尚在壶中的多半斤,他是誓死都得护住,可不敢真的去祭了土地公公,土地老儿有这福享得起他水幕容的美酒吗?
他急,长臂前后环住叶佩,从前面过去的手,钳制住叶佩的小臂,从后头过去的手,则是去挽救那剩下的半壶子酒。
这一个动作,在两人看来,是非常自然不过,但是看在那拾阶而上,立于小筑边上的男子眼中,确是天雷轰隆般,让他的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响,只剩下,眼前“相拥”坐于树上,那嬉笑欢闹声。
寻了那么久,寻见了,却是心碎了。
“佩儿!”他知道不合时宜,但是那一声唤,却还是这么溢出了唇畔。
叶佩身子一僵,握着酒壶的手陡然松开,水幕容也是一愣神,那壶他捍卫了半天的美酒,就这样,砰然落地,“铿”一声脆响,那一壶玉酿,当真祭了土地公公。
他找来了???
“佩儿!”他唤,等不着那熟悉的回头,他轻笑,苦涩摇头,道,“打扰你了。”
转身就要离去,叶佩知道他是误会了,但是,就算自己澄清又如何,澄清了,他就能成自己一个人的逸扉萧,任由他转身,她只是跟着苦涩摇头,两年半了,两年半了,终究听见他的声音,心里还是会乱了一下。是该夸她重情义,还是该笑她不洒脱。
那身影,消失在石阶尽头,渐行渐远,她辩的出他踏下的每一步,都是沉重的,缓慢的,似乎在期待什么,期待什么?期待她追上去,然后告诉他,逸扉萧,我还没忘记你。期待她说,逸扉萧,你能接受你刚才看到的吗?如果我真和水幕容在一起,你愿意和他分享一个我吗?
她摇头,自嘲一笑,这个梦,真是做的奇怪,怎么会梦见他上山来呢!
她闭上了眼睛,躺入水幕容肩膀上,只消再睁开眼睛,就可以当这是另一个梦吧!只是再睁开,看见的,却是那高大欣长的身影,长身而立,跃上那健硕的树枝,对上她明亮的双眸。
“佩儿,随我回去!”他语气坚定,看着水幕容的目光,有几分敌意。
他变了,那眼神,不再单纯,而是,带着她陌生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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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水幕容冷笑,嘴角邪肆勾起,将顺势倒在他肩上的叶佩搂入怀中,当着他的面,在她的额际,印上一个浅吻,“哪来的撒泼的,我的娘子,岂容你带走。”
逸扉萧对上他的冷笑:“她是你娘子前,就是我的女人。”
叶佩已经不认得眼前的逸扉萧了,他霸气,嚣张,带着侵略性和强占欲,以前那个憨厚,对着她会害羞,吻的生疏,说话总是莽撞的男子,到哪里去了。
看着两个男人剑拔弩张,她红唇一勾,纵身跃下高枝,躺回竹椅之上,半眯着眼睛,对着逸扉萧懒懒道:“这位公子,我不认得你!请回,恕不送客。”
水幕容得意的看着逸扉萧,道:“我娘子说不认得你,想来你是认错人了,且不与你计较,你走便是。”
逸扉萧也跃下高枝,水幕容跟在其后,见他伸手就要去拉叶佩,神色一黑,将那手给拦了下来,带着最后一份客气道:“请公子自重。”
“滚开,她是我的女人!”
叶佩心中真是觉得好笑,他廉价的诺言尚在耳边飘过:“佩儿,我不会动那西域公主,我只爱你!”字字句句,都是说的动听,她起身,走到他跟前,道:“我不是你的女人。”每个音节,清晰而有力道,重重的打在逸扉萧的心窝深处。
他不信,他不信,他不信,只是那双冰冷的水眸里,他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他慌了,这两年半,他多半都是在沙场上与敌人周旋度过。以为自己用忙碌,能麻痹了思念她的心。
然而,当伽兰国与西域因为边疆一座小城池划分不合,不顾和亲情谊,交战沙场,横尸遍野之时,他整个人都便了,变得的冰冷如霜。当年,接受那场政治联姻,只为了求百姓安宁。如今,战争跨越了他的牺牲,只是一座小小城池的争执,他就将叶佩的给输掉了。
他要寻见她,告诉她,从今往后为了她,就算为了她触目神颜,他也不管不顾了,只是再见,她却躺入另一个男人怀里,他恨自己当年的不坚持,无畏也是一场战争只是,他不信,她已经完全将自己逐出了心扉,只要有一丝的留恋,她对自己还有一丝的留恋,他就是用尽了手段,也要将她俘虏回自己身边。
关着绑着捆着,无论她愿不愿意,都不让她离开,那个位置,无论她喜不喜欢,都要将她按在上头,过去的他已经无法改变,若水寒他纵然不爱,他也不能去伤害,西域和伽兰国交战,她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如今日日过的更加小心,他不能用心去庇佑,只能做到不伤害。
只是个位置的问题而已,他一颗心,都是扑在了她身上,她就算在乎那个位置,他也要将她强留下来。两国交战,血溅四海,他杀红了眼,当年本可以豪迈的为叶佩而战的一仗,如今,却是为那一小片疆土,他痛心,愤恨,一夜间,狂野了般,归国后,狂饮三日烈酒,醒来后,眼神就变得不再温和谦逊。
若水寒和炎儿,几月都不敢靠近他半分,他全身的戾气,见着的人都要绕道小心避过,他从未放弃过找她,如今,大战告捷归国,找的更加的凶。
眼下,终是见着她,他心中一瞬狂喜,不管如何,不管她的眼神中有没有他的影子,他都决定了,就在这一刻,她冷笑着看着自己的这一刻,他黑眸阴森,靠近她:“莲心和她的孩子,如今还在逸王府,你是想看到她们的尸体,还是想回去和她们叙叙旧。”
他承认他卑鄙,他承认她眼中闪过的杀意让他心痛,但是,现如今,他只想着把她带回去。
“你!”叶佩眼中闪过杀意,水幕容上前一把揪住逸扉萧的衣领,道:“你这是在威胁她,你若是爱她,你就不会这样做。”
看着叶佩心寒到了极点的眼眸,水幕容只觉得自己心疼的难以复加,这两年半,他都小心呵护着的女子,却几番,被这该死的混蛋,伤的体无完肤。
“佩儿,随我回去!”手段是用到了最尽,他看着她,眼中带着期待。
“你是否还想补一句,我若不从,你将杀了莲心和她的孩子?”她冷言,当真对眼前的人,陌生到了好似从未遇见过。
“佩儿!”水慕容肌肉绷紧,额间青筋暴露,第一次,他眉眼染上了杀气。
叶佩却眼神示意他不要妄动,他现在的武功,最精深的,也是新学了不到两年的,要是强势要和逸扉萧对抗,只怕会吃了亏,对他温柔一笑,叶佩道:“等我回来,我会带着莲心和震庭一起回来,到时候,你又要多养几个人了!”
“佩儿!”水慕容虽然心头愤怒担忧,但是见她笑的这般温柔,如此了,还有心情和自己说闹,便也敛去了脸上的阴霾戾气,报之她一个一如往常的邪笑,“无妨无妨,就算以后你生上一堆让我养,我也养的起,只是衣裳,不能再给你洗了,不然真是要把你宠坏了。”说着,大手松开逸扉萧的衣领,长指一探,将叶佩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在脑后。
这一切,自然是出自真心,但是那句“以后你生上一堆让我养”,却是为了气那男人,见逸扉萧眼中骇人的怒气,他笑的更是柔了几分,拇指摩挲着叶佩的细致脸颊,悄声道:“不该还你容颜的,不然这男人可能还看不上了,哈哈,就惹不出那么多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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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佩笑,在他耳边低声回道:“不一定,两年前相见,我就是那丑颜,他也没……”语气忽然一窒,两年前,他是哭着求着自己,像个孩子,如今,却似地狱罗刹,用卑劣的手段,威胁着自己。
她终究是苦笑一声,手肘子一顶水幕容的心窝,附在他耳边转了话题:“说好了的,帮我养着莲心一大家子,我会回来的,我若想逃,他是关不住的,所以,不要冒险来看我,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了,他会伤害你的。”
“佩儿……”水幕容心窝处一空,因为她要走了,却又一暖,她的承诺,不会落空,说了回来,就是回来,他等,等她,他甘之如饴。
逸扉萧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两人这般亲密,已经将他的怒火之原点燃,熊熊火光,就要将眼前男人,灼烧成灰烬,那身侧的铁拳,也是铿铿作响,就要挥出,重重的打在那魅惑众生的脸颊上,这男人,该死的生的比自己好看上十万分,难怪佩儿会倾心。
他盛怒,在叶佩发现不了的一个地方,他还是逸扉萧,那个会因为自己长的不如她身边男人,而吃醋自卑的逸扉萧,那个虽然用了卑鄙手段,但是纵然叶佩不随他回去,也断然不会伤害莲心,蓝震庭和蓝月亮的逸扉萧。
只是,这些地方,叶佩以前或许能看到,现在,却看不到了,只因他那变了模样的陌生眼神和语气,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走了,幕容,等我!”
“嗯!”
这一幕,本该属于他的,本该属于他的,该死的,妒忌心已经强烈要爆发,他再也忍不了片刻,单手揽住叶佩的纤细腰肢,就飞身下山,将那长得魅惑终生,亦妖亦仙的男子,远远的甩出叶佩的视线,他要让他们,永世不得相见。
伽兰国内,逸王府中,雅致别院。
“佩儿,我想你!”男人嗓音低沉,略带着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