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重宫门之后, 承平帝赵瑕正在伏案批阅奏折, 太监总管鲁安道看了一眼更漏, 小心翼翼地上前道:“陛下, 已经亥时了, 您该歇着了。”
赵瑕这才回过神一般, 揉了揉额头, 却是毫不留恋地站起来朝着净房而去,鲁安道连忙跟上。早年在宫里谨小慎微养成的习惯,赵瑕洗漱是从来不要人服侍的, 便是洗头这种事也只有鲁安道亲手服侍。
赵瑕的速度很快,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寝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隐约可见其下形状分明的肌肉。
赵瑕淡淡道:“天气冷, 你也早些去歇着吧。”
“谢陛下|体恤。”
鲁安道弓着身子退出了寝宫,转脸就叮嘱自己的徒弟福宝:“你警醒着点, 万一陛下有什么事, 尽快来叫咱家。”
福宝连连点头:“您老就放心吧, 小子省得。”
福宝年纪虽然小, 长得也是一副憨憨的样子, 却是个有内秀的, 相当会看眼色,不然当初鲁安道也不会从一堆小太监里挑了他做徒弟。他满意地点点头,准备回去睡一觉, 却忽然听见室内传来一声怒吼:“鲁安道!!”
鲁安道身子一抖, 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寝宫内,就看到赵瑕手里握着一个破旧的娃娃,怒容不减:“今天是谁碰过这个!”
鲁安道一看到那个娃娃,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他作为赵瑕的贴身太监,自然知道这位爷平日里态度温和,从不轻易发怒,但那是没有碰到他的逆鳞,他要真的怒了,也绝对会让人见识到什么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鲁安道不敢再多说,连忙跑出去查。
最终查出来是今年新分来的一个宫女,打扫宫殿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娃娃很是破旧,便自作主张去修补了一下。她嘴上说着不知道这个娃娃的重要性,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想要邀宠罢了。承平帝一直未曾纳妃娶后,早年这宫里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爬上他的床,可惜没有一个成功的,当年还为此赶出了不少宫女,然而才清净不到两年,又有这等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这个名叫云烟的宫女跪在下首,状若抖筛。而除了她,两名尚宫、两名尚寝以及旗下司正、司闱、司设通通都跪着,连最受宠的大太监鲁安道也没有躲过。往日里态度温和的承平帝脸上阴云密布,许久之后,才冷声开口道:“这宫女冒犯天颜,依宫规,杖毙!”
那宫女顿时瘫软在了地上。
“两名尚宫按失察之罪处置,降一等,尚寝按疏忽之罪处置,罚俸半年,其余人等……”
鲁安道心里一抖,知道自己这回估计也是躲不过了,忍不住瞪了一眼旁边面色惨白的武尚宫,他是知道的,这宫女是武尚宫的亲外甥女,模样长得好看,不然也不会让她猪油蒙了心把人放进乾清宫,可惜……是个没脑子的。
就在鲁安道准备默默接受自己命运的时候,忽然从一旁传来一声“且慢”。
所有人都顺着发声之处看过去。
说话的也是个太监,却不是熟面孔,只是能够在承平帝盛怒之时还敢如此说话,也不知是什么身份。
几名女官惊疑不定,她们不认得这人,但鲁安道是认得的,不仅认得,看见他来鲁安道更是松了口气下来。
这太监从阴影里走出来,露出容貌,他有一张清秀得如同女子的脸庞,只是双眸却像是含了冰雪一般,正是大内副总管木清。和在明面上的鲁安道不同,木清负责的是赵瑕的情报网,平日里很少在宫廷,故而认得他的人很少。
木清跪下来,朝着赵瑕磕了一个头:“陛下,今儿是姑姑的忌日,还是不要妄造杀孽的好。”
鲁安道原本放下的心蓦地又提了起来。这宫里心照不宣,承平帝的逆鳞便是这木清口中的“姑姑”沈眠,赵瑕视若珍宝的那个娃娃正是沈眠在他小时候给他做的,虽然在鲁安道看来这娃娃怪模怪样,针线粗糙,可奈何这是沈眠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遗物,自然为赵瑕所珍视。
据说,赵瑕之所以能活着走出冷宫,完全就是沈眠的功劳,只是可惜这位姑姑英年早逝,为了保护赵瑕,死在了九皇子派去的刺客刀下。当年九皇子一系被抄斩,九皇子母家安华侯府被诛九族,那一个月整个燕京城都飘着一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