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王道:“寡人此事对陈家令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于寡人就确实是一件要事。”
陈珏道:“长沙王爷请明示。”
长沙王叹了一声,道:“寡人在长安国安享富贵,亲母在长安却膝下无人,寡人实在是不孝之极。”
陈珏心中隐约猜到长沙王的来意,笑道:“长沙王何出此言,您协助陛下治理长沙国,唐夫人侍奉陛下无微不至,正是大忠大孝。”
长沙王苦笑道:“陈家令算起来也是寡人表亲,寡人就不说外话,寡人在长沙国时常忧心母亲在长安无亲无旧,不知日子过得怎生艰难,是以今日特地来寻陈家令。”
陈珏心下的猜测得到肯定,当下笑道:“长沙王事母至孝,当真让人钦佩,只是唐夫人在后宫中曾帮衬太子妃甚多,两边长相往来,日子哪里说得上艰难呢?”
长沙王闻言顿时放下心来,唐姬在长安若能托庇于太子妃陈阿娇,无论是谁总要高看她一眼,要是哪天托太子妃的福得窦太后几分照顾,就更加不用他担心。
长沙王连声致谢,陈珏侧过身子以示不敢当,等长沙王命刘庸也谢过陈珏之后,长沙王低声道:“寡人前些时日偶然见有人在大姑府前窥探,看衣着依稀便是诸王长随,陈家令还需谨慎小心。”
陈珏心念一转,笑道:“谢过长沙王。”
长沙王摆摆手,又道:“河间王兄对陈家令所献白纸赞赏有加,稍后陈家令可寻河间王一叙。”
陈珏想起河间王那副爱书如命的样子,不由一笑,这么看来白纸确实是帮了河间王不少忙,否则河间王肯定要运几大车竹简来长安。
正说话的功夫,有黄门来报天子和太后依仗将至,宣室殿里里外外众人都不敢再行喧哗,诸王、列侯、公主、翁主、公卿百官与使节按照地位尊卑和谒者的配合,自觉地分列成东西两列,拜伏在地恭候天子圣驾。
陈珏没有那么多忌讳,趁身边长沙王等人垂首之时大着胆子抬起头,心头却是多了几分震撼。
青天之下,未央宫宫阙连绵无边,楼宇不尽,天子和太后的车驾徐徐行来,天子正襟危坐尽显威势,前后俱有威风凛凛的卫士一脸庄严地齐步走来,颇有众星捧月之感。宣室殿前广阔的平台上则黑压压地聚集着一片人,无论是太子藩王还是万户侯,这一刻都要向天子俯首。
这种气势这种威严,就算陈珏一向自认淡泊也忽地起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这般在众生之巅睥睨天下的感觉,除天子之外无人能享受,也难怪那些造反夺权者前仆后继,就是他的心里也不由动了一动。
等到天子和太后仪仗更近了些,陈珏也忙与众人一起低头,听着耳边轰如雷鸣的叩拜天子之声,心中感慨万千。
不多时,天子和窦太后浩浩荡荡地进了宣室殿,王皇后紧随其后,只是她的气势比起前面那两位就差了太多。大行按照爵位高低宣召各人入内,上至诸王、下至许多食邑刚好六百石的官员无不小心谨慎,生怕在自己那里出了什么岔子。
陈珏身为太子家令,食邑有一千石之多,就算身无爵位也符合了参加宫宴的要求,陈珏与一批食邑相当的官员一起入内时,看见在外苦等的一个六百石食邑官员已是早生华发,不由暗叹了一声。
待诸王群臣行过大礼之后,陈珏按照自身的官职坐在该坐的座位上,又过了半晌,所有繁琐的礼节都进行完毕之后,这场寿宴才算是真正地开始。
没有任何一个人参加宫宴的时候真的是冲食物而来,陈珏身份摆在那里,就必须遵从用餐时的礼节,好半天也没吃上几口食物,他只得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塞了一块小点心到嘴中,这才觉得胃中好受了些。不多时有谒者来传话,窦太后召陈珏到她身边去,陈珏身边的一些官员见状大多不解,一阵交头接耳之后才向陈珏投来或嫉妒或羡慕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陈珏却不理会身后的纷纷扰扰,随着谒者一起行至天子皇后和窦太后面前不远处,施了一个大礼,之后才按照谒者的示意与陈午等人坐到一起,此时他的位置已经比一千石食邑的那些官员好上许多,起码可以听清天子在说些什么。
这时诸王起身,以河间王刘德为首向天子禀告天子诸子要以歌舞为父皇贺寿,天子大悦,立刻命人将御座前的一片空地让出来留与诸王,等到这一阵子热闹结束,刘彻这才起身道:“父皇,儿臣今作一赋,欲以之贺父皇圣寿。”
刘彻一出,宣室殿中没有敢抢太子的风头,偌大的殿中顿时变得一片安静,针落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