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像是自觉失言,咬牙切齿,“梅令臣,你为了高官厚禄,杀的人还少吗!不仅是你,你的家人,妻子和孩子将来也会遭到报应……”女子话还没说完,梅令臣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一脚踩在她的肩胛骨上。
她的肩胛骨仿佛有伤,痛得龇牙,却不肯叫出声。
梅令臣面无表情,用力地在她肩膀上碾着,仿佛能听到骨头发出的“咯咯”声。女子终于忍受不住,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拖出去,丢进昭狱严审。”
女子如同死物一样从书房里被拖了出来。拖行过的地方,蔓延出一道血迹。
苏云清心尖轻颤,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梅令臣冷酷无情的那面。她一直知道他不是好人,能够在波谲云诡的朝堂步步登上巅峰,除了过人的智慧以外,还需要强硬的手段。前朝的太宗,玄宗,哪个不是发动了政变,才夺取政权。
手握权势,不可能干净如纸。
她这样想完,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帮梅令臣找借口了。无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忠臣还是奸臣,他手中染的血,犯下的人命,都不会影响他为苏家所做的事。
书房里,慕白说:“公子,您的伤势不轻,属下简单包扎了一下,还是请曹院使来看看吧?”
“也好。不要声张。”
“是。”慕白从书房里退出来。
苏云清赶紧闪身到侧面。慕白其实早就发现她,但鉴于公子上次吩咐让她来去自如,因此也就装作没看见。
等慕白走了,梅令臣对着窗外道:“你还要在外面偷听多久?”
苏云清没想到自己早被发现了,乖乖地从外面走到书房里。等凑近了看,才发现他的伤势很严重,被划开的官袍上血迹斑斑,里面的中衣都被染红了。刚刚缠上的纱布也渗出了血。
苏云清咬着嘴唇,走到他身边,手足无措。好像他是玻璃做的,一碰就要碎掉。
“是不是很疼?”
梅令臣摇头,“轻伤罢了。今日去世德堂,可还顺利?”
苏云清听了,一阵难受,“你都伤成这样,就别管那些事了……”
梅令臣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拉她坐在怀里,拍拍她的头,安抚道:“我没事,别担心。”
苏云清还是没忍住,抱住他的腰,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砸落。她一直觉得他很强大,强大到不像凡人,不会受伤。可他并不是神,也只是血肉之躯,遇到危险,一样会流血死掉。
只要想到他有可能会死,她的心就紧紧地揪在一起,仿佛无法呼吸。
梅令臣亲吻他的头发,感觉怀中小小的一团紧紧地抱着自己,桂花香味扑鼻,疼痛感和晕眩感都减轻了。
她比这世上任何的麻药或者金创药都管用。
过了会儿,慕白把曹参带回来,两个人进入书房的时候,梅令臣和苏云清还抱在一起。他们顿时有点尴尬,不知道是退是留。
苏云清连忙抬手擦掉泪水,起身让到一边。
曹参上前,慢慢揭开纱布,苏云清这才看到伤口极深,仿佛能见到骨头。她不忍再看,别过头闭上眼睛,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曹参说:“阁老失血太多,先含着参片。下官需给阁老缝针,可能会有点疼,您忍忍。”
梅令臣点头,对苏云清说:“你先回知念堂。”
“不,我就在这里。”
梅令臣道:“六哥需要一身干净的衣裳换洗,你去帮六哥拿。”
曹参偷偷看了苏云清一眼,心想也不知道这女子得有多大的魅力,能让阁老放下身段,如此和颜悦色地说话。
苏云清不情愿,“你就想支开我。香菱和另外一个丫头呢?让她们去拿。”
“我已让严伯送她们出府了,你听话。”梅令臣的口气温柔而宠溺,就像哄小孩子一样。
苏云清不想走,双腿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可她也知道,梅令臣是不想让她看到血肉模糊的场面。她胆子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晚上可能会做噩梦。
曹参及时解围:“夫人,阁老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您不妨去弄点吃食来给他,他或许会好受一点。”
“好,我这就去。”苏云清不放心地看了梅令臣一眼,还是离开了。
时已近正午,日当空,园丁正在院墙外的花圃里种植春日的花苗。几只早莺争夺枝头温暖的地方筑巢,发出啁啾声。守在院门外的采蓝和采绿见苏云清出来,齐声问道:“怎么样?”
苏云清回答:“伤得不轻。采绿,你去厨房煮一碗面拿过来,荤素都要。采蓝,回知念堂取一套干净的衣裳。”
两个丫头领命,分头行动。
苏云清不进去,就站在院子里守着,看着枝头的新芽出神。
没过多久,宋追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见到她的面,就急切地问:“文若怎么样?”
“手臂上挨了一刀,伤口很深,曹院使正在里面给他缝针。”
宋追皱眉,抬步就往里走。
曹参正在屋里缝针,梅令臣的头偏向另一边,眉心轻拢,手紧紧握成拳。他见宋追来了,也没说话,只示意他随便坐。
宋追先是过来看了一眼他的伤口,曹参缝针,极为娴熟,那银针没入肉里,又极快地勾连,三两下就将破开的皮□□在一起,只是看着都觉得疼。
好不容易缝完针,梅令臣已经满头大汗,背襟都湿透了,慕白忙拧了帕子帮他擦汗。
曹参也给自己擦汗,然后继续包扎伤口。
“阁老手上的伤口很深,伤到了筋脉。这阵子先养伤,不要碰水,等伤口愈合了,手可能还是不太灵便,需得慢慢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