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宋追听着都觉得疼,怒拍椅子的扶手,“当我是死人不成!”
梅令臣平静地说:“北郊行宫那位大约是听说我跟太后要重查当年江宁织造府的旧案,所以才派杀手伏击。她知道此举很可能要不了我的性命,哪怕将我重伤,无法上朝,也好争取时间,让她销毁证据。这反而让我坚定了此案还有重翻的可能。”
“你要查苏绍大人的案子?那案子是太上皇亲手审结,你要重查,不是等于说太上皇错了,那群老臣又要造反……不如再等等?反正太上皇身子虚弱,撑不了太久。”宋追建议道。
“正因为太上皇身子虚弱,文圣皇太后的机会已经不多,才会仓皇对我下手。当初我岳父本就是替罪羔羊,不能让苏家人永远做罪臣之后。”
宋追看着他,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你看看,我就知道,还是为了苏云清!她已经顶着这名头过了多年,平日也未受什么影响,何必急在一时?那头潘毅的事还没解决,你就又给自己找麻烦……”
梅令臣皱眉,曹参忙问:“可是下官弄疼阁老了?”
“不是。”
宋追很有自知之明,“他是嫌我吵。”
曹参尴尬一笑,等包扎完伤口,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提着药箱匆匆告辞。他走到门外,长出了口气,这两位说的事情,都是要掉脑袋的,他还是少听为妙。
稍后,苏云清带着采绿和采蓝送来的东西,走进书房。
她把面从食篮里拿出来,放在梅令臣面前,又对宋追说:“宋大人用过午膳了吗?我吩咐厨房做几道菜送过来。”
宋追摆手,“夫人不用忙,我还有事,坐一坐就走。”
苏云清点头,把筷子递给梅令臣。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金灿灿地笼罩在那碗面条上。碗里加了一个荷包蛋,有葱花,还铺着一些肉片。明明看起来平平无奇,却香气四溢,勾人食欲。
宋追的五脏庙大闹,不自觉地滚动喉咙,紧盯着梅令臣手中的面。
“六哥你慢点吃,小心烫。”
“味道好吗?”
“蛋心流出来了,我帮你擦擦。”
宋追忽然觉得娶妻真好,有个头疼脑热,伤痛什么的,身边有人嘘寒问暖,温柔小意,别提多熨贴。他如今坐在这里,非常妨碍人家夫妻相处,本来还想再说几句,也只得起身告辞。
“文若你好好养伤,我晚点再来。”
“不送。”梅令臣淡淡地说。
苏云清轻扯他的袖子,“六哥,宋大人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这样没礼貌。”
宋追看到梅令臣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很是精彩,硬是憋住笑,不怕死地加上一句,“没事。他小孩子脾气,我习惯了。先走了!”说完,他大手一挥,脚底生风似地走了。
苏云清喃喃,“我总觉得宋大人还有话想说的样子。”
梅令臣边吃面边说:“他心思不在这了。自己老大不小,也该娶妻了。”
苏云清轻笑。她很少看到梅令臣会操心别人的事,想来他跟宋追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吃完面,梅令臣觉得好受多了,看苏云清在收拾碗筷,轻轻抓着她的手腕说:“我身上难受,来帮我换身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这状态真不好,老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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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梅令臣的声音很低, 就像饮了酒,沙哑又带着些许懒散。
苏云清耳根微红,心知拒绝不了, 觉得擒着自己的那只手滚烫如铁。
她低头,偷偷看了下他, 以往都是他动手解她的衣裳, 现在要反过来了。那官袍层层叠叠的, 她不知该从何处下手。而且总觉得,那官袍有种不容亵渎的威严。
“先解腰带,然后解领扣。”梅令臣耐心地引导。
苏云清依言照做, 小声抱怨, “刚才曹院使帮你包扎的时候, 你就应该把衣裳换了。我笨手笨脚的,要是弄疼你怎么办?不如, 我把采绿叫进来……”
梅令臣拒绝,“不行, 非你不可。”
苏云清抬眸看他, 他的表情认真, 有种贞洁烈女的感觉。她觉得好笑, 心头的阴霾莫名地散去了些。
解了官袍, 然后解中衣, 他如玉般的上身逐渐裸露出来。之前两人坦诚相见都是在床上,她被弄得根本无法细看。现在才发现他的后背有不少伤疤, 疤痕形状狰狞,不知是被何器物所伤。
苏云清没忍住,用指尖小心触碰那些疤痕,“这是何时伤的?以前好像没有。”
梅令臣轻描淡写地说:“在昭狱时留下的。”
那些人要他死, 所有的酷刑都受了一遍,可谓九死一生。从昭狱出来,重见天日的时候,他也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不知自己怎么坚持下来的。
苏云清说不出话。当初,他说怕自己赢不了,才把她送到西州安置,还觉得他在找借口。可如今,看到刺客明目张胆地进宫刺杀他,再见到这些伤口,才知道他所言非虚。
进了昭狱就等于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没几个人能活着出来。自古皇位的争夺就是残酷的,皇帝的宝座之下,堆积着累累白骨。
她忽然生出阵阵后怕,手脚发凉。如果他真的输了,成为一座青冢,可能此生她都会忘记属于江宁苏府的记忆,而变成另外一个苏云清。那样,可能会在西州无忧无虑地过完一辈子。
可是她根本不想忘记过去,也不想忘记他,和他们之间共同的点滴。
此刻,她庆幸自己回来了。
苏云清站在梅令臣的身后,张开双手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背上。